杜拉克專欄: 依賴數字做管理,但數字會騙你!

導讀: 

杜拉克在基本面的管理 (Managing the Fundamentals)指出,許多事業經營者強調數字管理,彷彿正在執行一項精準的管理工作。但過度倚賴數字做判斷,有可能出大錯。

因為在通膨期間,貨幣相形擴大,貨幣的價值就是個錯覺。看著節節升高的營收數字,別覺得高興,它是假象!在進行基本面管理之前,任何有關企業銷售額、財務狀況、資產和負債、盈餘的事實,都必須針對通膨而做調整。

 

在動盪的時代,一個事業必須既能承受突如其來的衝擊,也要能利用突發、非預期的機會。這表示在動盪的時代,基本面須受到管理,且是良好的管理。

 

在可預知的時代,像是我們經歷過的馬歇爾計畫到OPEC協議的那25年,基本面被視為理當如此、不須重視的層面。可是除非基本面始終受到謹慎、前後一致、盡責的管理,否則就會惡化。

 

事實上,當今多數事業(包括營利、非營利、公共服務機構)最大的威脅,或許不是公眾對公司的敵意、環境限制、過度擴張的管制、能源或甚至是通膨,而是基本面中隱藏的惡化因子。在一段相對平穩的時代後,總會有些意想不到、潛藏的威脅,隱身在眾所皆知、視為乏味的常規背後。

 

基本面並沒有改變,但是管理基本面的具體細節,卻因內外在狀況的變化,而有重大的改變。因此,動盪時代的管理必須先從影響既有事業存活、成功的基本面中,那些全新且不同的需求開始討論起。這些需求是:

 

— 流動性
— 生產力
— 未來的成本

 

只管理好事業的「現在」是不夠的,但這是第一要務。

 

針對通膨所做的調整

 

在管理成功之前,必須確實知道正在管理的是什麼。但當今營利、非營利公共服務機構的經理人,都不知道這個實情。

 

而他們認為的實情,其實大多是假象和半真半假的事實;而會讓事業的實際狀況被掩蓋、扭曲失真,就是通膨造成的影響。當今的經理人與前人相比,能得到更多報告、資訊和數字,這讓他們變得依賴這些數字,因此若數字所言不實,他們就會陷自己於危機之中。

 

然而,在通膨期間,數字就是不可靠。貨幣雖然仍被視為是價值的標準、且本身具有價值性,但在通膨期間,貨幣的價值就是個錯覺。在進行基本面管理之前,任何有關企業銷售額、財務狀況、資產和負債、盈餘的事實,都必須針對通膨而做調整。

 

在西方國家和日本,這近十年各企業相繼宣稱逐年有「創紀錄的獲利(record profits)」;但事實上,在這些國家很少、甚至沒有企業能獲利。

 

根據定義,因為通膨是政府對財富的系統性破壞,所以在通膨期間是不可能獲利的,而公眾即使不了解也能感受到這個事實。這解釋了為什麼這些「創紀錄的獲利」聲明逐漸被這類對股票交易抱持懷疑,以及抱持敵意的大眾所接受。但「創紀錄的獲利」的假象也導致企業行動、決策、與分析上的錯誤,因而導致整體的管理失當。

 

多數經理人知情,但至今為止卻很少有人曾試圖改正通膨造成的錯誤資訊。我們知道該做什麼、且這也不是件難事。我們需要針對通膨調整銷售額、價格、存貨、應收帳款、固定資產及其折舊,和盈餘 ─ 不是絕對精準,但在一個合理的概率範圍內。

 

在這件事完成之前,即使是最有見識的經理人,仍會是通膨造成假象的受害者。他可能知道他所取得的數字嚴重令人誤解,但只要這些數字擺在他面前,他就會遵循它們行事而非遵循自己更好的見識,因此就會導致愚蠢、錯誤、不負責任的行動。

 

第二個引發危險的騙人把戲,源於事業在資金成本較低廉時(像是在通膨前時期,依通膨前利率所發行的長期公司債)取得資金的使用權,而這讓他們相信顯示的「盈餘(earnings)」是企業真實的盈餘。但這筆錢早晚(通常很快)要歸還,且盈餘必須要足以支付重新再籌資的資金成本。在針對通膨進行調整時,企業的資金必須要像其他固定資產一樣做調整,且是依循「利率總與通膨率相等」的道理。

 

「存貨利潤(inventory profits)」絕不是真實獲利。如果通膨持續下去,未來存貨將用更高價才能取得,而若通膨停止,存貨利潤立即變成存貨損失,不管是哪種情況,表面上的「存貨利潤」更確切來說,應被當作應急儲備金。

 

多數國家以及絕大多數企業的經理人,之所以不依通膨調整的其中之一原因,在於相信通膨是個「短暫現象」。但經歷連續15年的通膨後,這種想法簡直不合常理。另一個原因,是少有政府(巴西是個特例)會去阻止通膨發生。

 

政府是通膨的主要受益者,尤其是在20世紀累進所得稅率制度之下,它們沒有任何去揭露真正事實的動機。在一些國家,特別是美國,稅收制度給予經理人一個欺騙自己的強力動機。美國的稅收制度,對於與盈餘掛勾的認股權和獎金極其有利,也讓經理人傾向去公布膨脹的盈餘,以符合自身私利。但在認股權或獎金制度不普及的國家,如日本,經理人也同樣奮力抵抗任何依通膨對他們所提數字做出調整的嘗試。會這麼做的主要原因無疑是虛榮作祟:經理人喜歡因「創紀錄的盈餘」取得功勞,即使他們知道這些數字只是錯覺,而這種作法的確不誠實。

 

常聽到有人爭論,尤其是會計師,既然還不知道準確調整方法的話,數字就不該被調整。但這簡直就跟醫師無法為一個重症病患決定確切的療法前,就宣佈他一點問題都沒有、而驟發的高燒只是錯覺一樣。在任何情況下,如同每一位會計師所知,他們竭力精算的多數數據,是在一個相當寬鬆的概率範圍內進行估算,比如應用在資產負債表的固定資產數字是在正負20%的誤差範圍。

 

不針對通膨調整是怠惰且不負責的。動盪時代的管理,須從針對通膨,在一個合理概率範圍內進行調整事業數字開始。不這樣做的經理人,除了試圖欺騙他人外,到頭來也只是在欺騙自己而已。

 
 
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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